糖心

【花方】故人归

****接大结局

****推推文抢亲  

  

  

1.春

   三月的细雨如雾如丝，细细的雨丝织成一张硕大无比的网，从云层垂至地面。桃花吐出粉香花蕊，引得蜜蜂蝴蝶相继而来，田地里的麦苗像一片海。河水从冬天的素净中苏醒过来，被大自然的色彩打扮得青青翠翠。

  

   方多病漫步雨中，细雨打湿他额间碎发。

   “怎么不打伞就出来了？雨天也不知道添件衣服。”一把青色罗伞罩在他头顶，贴心的为他打落雨水，披上外衣。

   “无妨，成日在屋里待着实在烦闷。”方多病接过罗伞，“公主先回吧，我再待会。”

   “方多病……”正欲开口劝戒被打断。

   “回去吧。”

   公主沉默转身，边走边一步三回头的张望。

   昭翎对他有意他不是不知，可惜……

   不知不觉走到熟悉的空地，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。眼前似乎升起座小楼，小楼前的空地用栅栏围起，里面种着各种瓜果蔬菜，狐狸精

在原地转圈追着自己尾巴玩耍。

   对了，还有一人，他身穿麻衣，弓起身子，挥着锄头刨地，刨累了就杵在锄头上休息，不满地朝他招手，“愣着干嘛，快过来帮忙。”

  方多病咧开嘴角，刚要抬脚，周遭一切顷刻化为泡影。

   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，双肩耷拉下来，眼眶蓄满泪水倔强地不肯滴落，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色彩，只剩下无尽失落。

   李莲花……李莲花……你究竟去哪了？

   方多病似乎身处大雾之中，看不清自己，亦看不清他。

   回到府上天已黑透，门口有人不断徘徊，时不时踮脚张望，见到他身影后立马小跑过来，正是昭翎公主。

   “你再晚点回来我就要去官府报关了。”公主拧着眉，不满地抱怨。

   “公主说笑了，我一身武功岂会随随便便被人抓走。倒是你，深更半夜在门口，多不安全。”两人并肩而行，方多病说话时微微侧头。

   “你若是真担心我下次早点回来，要么带上我也行。还有，说了多少遍叫我昭翎就好，怎么总是记不住。”

   方多病沉默许久才开口，“您贵为公主，我……”

   “又想赶我走？”昭翎公主语气冷下去，四周气压霎时低了几分。

   “你明知我心里没你，何必呢？”

   昭翎不甘示弱反问，“那你呢？你又是何必？”

   方多病顿时哑口无言。

   是啊，自己同样困在其中挣脱不得，有什么资格劝解旁人。

   “你在哪我就在哪，不用有压力。”昭翎神情有一瞬间的慌张，但转瞬掩盖下去，努力保持语气轻快，“说不定哪天本公主就不喜欢你了，自行离去。”

   又走一段路，方多病把公主送回房转身告退。

   昭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背影，直到消失不见。

   她是当朝公主，身份尊贵。她的事不止是私事，更是国事。没人知道她为了陪着他承受了多少压力。

   方多病，你什么时候能回头看看我呢？

  

2.夏

   终南山内有片极大的竹林，竹林深处伫立间小楼。院外红墙青瓦，绿柳周垂，推开门便是曲折游廊，阶下石子漫成甬路，上面两三房舍，大厅摆着几个桌椅板凳。里间房内还有一门，出去则是后院，一股药草味扑鼻而来，院内用竹子编织的簸箕里晾晒不少药材。

   楼上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，门窗关着，光线不太好，床幔也放着。李莲花躺在榻上，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，瘦削的脸颊上，两个颧骨像小山似的突在那里，两眼无力地闭着，呼吸十分微弱。

   他睡得极不安稳，像是被梦魇住，眉头紧锁，额头出了许多细汗，口中不断默念一个名字。

   “小宝…小宝…方小宝…”

   “吱呀”房门打开又关上，一白胡子白发的老头端着托盘进入屋内。

   “方小宝…别走…方小宝…”

   老头暗道不好，径直走到床前，放下托盘，眼疾手快的封住几个重要穴位。李莲花猛然惊醒，大口喘息，许久才平复。

   “都说了此毒最忌伤神，胡思乱想，你怎的还……”老头气急了，哆嗦着嘴唇竟一句整话都说不出，索性别过头不看他。

   李莲花偷瞄老头，试探道，“真生气了？”

   老头不应。

   “唉……”他装模作样叹气，指着心口愁眉苦脸道，“真不怪我，我都告诉它了不准瞎想，它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？要不您帮我劝劝它。”

   “你……”老头噎了一下，再不肯多待拂袖而去，临走前不忘嘱咐他吃药。

   过于伤身，不得忧思。呵，世间最难掌控的便是人心。

   李莲花收起笑脸，无力地靠在床头，闭上双眼揉着额头，心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助。端过药碗，对着里面的倒影凝视良久。自己如今这副鬼样子不知小宝会不会嫌弃？

   仰头一饮而尽，拿过绢布擦擦嘴角。这老头拿来的药真是愈发苦涩，不过若是能解碧茶之毒倒也无妨。

   喝尽的汤药放回托盘，扯过被子，看了眼床头上悬挂的画像，陷入深眠。

   再次苏醒已是晚夏，窗外阳光明媚，蝉声鸣鸣。李莲花掀开被子，揉了揉太阳穴。这一觉睡得极不舒服，身上汗津津的，浑身酸疼，骨头更是如散架一样。

   简单梳洗过后推门而出，刺眼的阳光打在他脸上，李莲花不由地用衣袖遮挡。

   “醒了？”老头站到他跟前，摘下挂在腰间的葫芦喝了口酒，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
   “不怎么样。”李莲花活动活动身体，“感觉好像跟人打了一架。”

   “那就对了！”老头手拿葫芦，靠上栏杆解释，“你每次陷入睡眠都是在和毒素做斗争，睡得越久斗得越凶，到最后无外乎两种结果，要么成功解毒，要么……”

   老头最终没说后半句，许是觉得不吉利。

   谢过老头独自走在小路，睡前是初春，醒来已是晚夏。虽说是晚夏，却依旧闷热，蝉也依旧鸣叫，树叶还是绿的，夏天没有一点要消逝的迹象。方多病在的话定会成天嚷嚷，“这什么破天，热死本少爷了！”然后缠着他买冰酪吃。

   李莲花莞尔一笑，目光都温柔许多。

   “方小宝……再等等我好不好。”

  

3.秋

   秋风起兮白云飞，草木黄落兮雁南归。

   远方山峦起伏，呈现出单调的黛色，四野荒草萋萋，随风摇曳，大雁成群结队飞越而过，景色荒凉，一片萧瑟。方多病站立苍山之巅负手而立，不由感叹。

   “少爷，披上点吧，当心着凉。”阿离手拿着披风小声提醒。

   “我没事，倒是你，山里凉披上暖和点。”

   “阿离不冷，再说……”小丫头话题一转，歪头打趣，“再说披风可是公主为你准备的。昭翎公主真是贴心，少爷到底准备何时娶她进门？”

   “阿离！”方多病倏地回头厉声制止，“以后这话莫要再提。”

   阿离吓得一激灵，自知说错了话，赶忙请罪，“是，阿离知错，阿离记住了。”

   小少爷到底心性纯良，不忍过多责怪，只拍拍她肩膀，“下不为例。”

   入夜，秋风阵阵吹散一地落叶，一只信鸽飞向方多病窗口。他匆匆起身抽出信封，却在得知内容后双手无力下垂，纸条掉落在地，原本发亮的眼眸瞬间黯淡。

   还是找不到吗？迄今为止已经三年，三年间他不曾放弃派人寻找，甚至发出悬赏，谁若找到李莲花赏重金。

   可惜，全部石沉大海。

   方多病打开柜子，柜子内摆着一个木盒，装着李莲花当年写的绝笔信，这些年锁在里面不曾打开，不打开就可以假装不存在，不存在就还有希望。

   凝视良久，重新关上，足尖点地，一个飞身出了府邸。

   何晓兰坐在窗前欣赏月色，被一抹素色身影打断。

   “那是少爷吗？”侍女站她身后，疑惑问道。

   “这么晚还敢明目张胆出去的，只有他了。”

   “少爷这些年性子倒是沉稳许多。”

   何晓兰长叹口气，“我倒希望他能以前一样调皮闯祸。”

   方多病走进家酒肆，大手一挥店家便把所有好酒尽数摆他跟前。酒过三巡却丝毫不见醉意，眼底一片清明。

   他清醒的念着过往，清醒的记得绝笔信，清醒的疯狂找寻，清醒的绝望，清醒的看着自己，沉沦。

   狼狈地躺在地面，一滴泪悄悄滑过。

   李莲花，我是不是，等不到你了？

4.冬

   “李莲花！李莲花！醒醒，李莲花！”

   老头拍打他的脸疯狂摇晃，依然于事无补，那人气息越来越弱，甚至有停止的迹象。电光火石间想起他在睡梦中一直喊叫的名字。

   “方小宝？”

   李莲花指尖微微一动。

   有用！老头眼睛一亮，继续大喊，“方小宝方小宝！再不醒方小宝就跟别人跑了，方小宝跟别人跑了！他跟别人跑了！！！”

   猛地揪住老头衣袖，缓缓睁眼，“瞎说什么呢，他才不会跟别人跑。”

   老头松口气，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，“吓死我了，还有心情开玩笑，你差点没挺过去知道吗？”

   李莲花低头，睫毛挡住他眼底情绪，让人琢磨不出真实想法，“不是挺过去了。”

   小老头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，“我真是好奇，那姑娘究竟多漂亮，把你迷的五迷三道的。”

   “他不是姑娘。”

   “什么？”老头一愣。

   “我说，他不是姑娘。”李莲花一字一句认真解释。

   老头很快反应过来，重新打量他一番，饶有兴趣道，“如此，我更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了。”插混打诨片刻，老头又叮嘱他注意事项起身离开。

   李莲花身披大氅走出小院，此刻正直冬季，院外河水已结薄冰，雪仍在下着，漫天卷地落下来，如鹅毛般纷纷扬扬，世间颜色顷刻染白。

   他朝若是同淋雪，此生也算共白头。

   自己何时如此多愁善感了？李莲花无奈摇摇头，他这一觉睡了半年之久，差点没醒过来，好在此次凶险过后碧茶之毒彻底清除，恢复内功也指日可待。

   方小宝，你还好吗？还在等我吗？可千万别一赌气娶了别人。

5.翌春

   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？”昭翎公主领着方多病一路小跑。

   “别问，跟我走就是了。”方多病索性闭嘴，乖乖当个哑巴木偶。

   大概一盏茶时间两人在一片竹林前停下。

   “就是这儿了。”

   “这是什么地方？”

   昭翎沉默。

   方多病满脸困惑的等她解释。

   半晌，终于抬起头，“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。”

   方多病愣住，简直怀疑自己耳朵，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
   “我说，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。”

   浑身血液倒流，脑袋晕晕糊糊的，简直像在做梦。

   “方多病。”昭翎公主拉过他手，“你等了他五年，我也陪了你五年。”

   “这五年，我既开心又难过。”

   “开心能陪你身边，难过你并不开心。”

   “我曾经无数次幻想，若你选遇见的是我，又或者我一直一直陪着你，你会不会对我动心。”

   “方多病，你会吗？”昭翎哑了嗓子，红了眼眶。

   方多病张了张嘴，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。

   似乎早已料到结果，昭翎自嘲一笑，“没关系，你不用回答。”

   “你心心念念的人，我帮你找到了。本公主也要走了。”她鼻腔发酸，眼眶蓄满泪水，仓促地低下头，让那些眼泪跌进泥土中。

   缓缓情绪再次抬头，“我要回去了，京城里想娶本公主的可是从皇宫排到了城外，你后悔去吧！”她虽然在笑着，努力呈现轻松姿态，可直达眼底的哀伤是那么明显。

   “最后，抱一下吧。”昭翎张开双臂，歪头笑着。

   方多病压了压心底的苦涩，上前拥她入怀。

   她抱地那么用力，像是此生最后一面。

   朱唇吻向他脸颊，随即推开，转身挥挥手，“走喽！”只留潇洒背影。

   再见了昭翎，对不起。

   再次望向这片竹林，方多病定了定心神快步走去。

   穿过竹林，方多病一眼就瞧见不远处的李莲花，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像是早知道自己会来，特地前来迎接。

   呼吸都停止了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，生怕一眨眼人又不见了。

   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，好疼啊，这才意识到，是真的，不是梦。

  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，你晚来了很多很多年啊，可我还是为认识你而神往。

   春天真是个适合重逢的季节。

   春意款款，岁月缓缓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番外见彩蛋